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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所謂的九王,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嗎?』

 

在那一天,倚著精靈皇宮欄杆的妖精王突然開口,讓瑟黎亞停下了腳步。

 

『就某種意義而言,當被王座選上時,我們就已經不算是屬於這世界規範的一環了。』

妖精王笑笑的道:『所以大多時候,世界的法則在我們身上起不了作用,這就是九王強大的根本理由。』

 

這種明顯別有用意的話語讓瑟黎亞忍不住皺眉,更想不通為什麼妖精王會突然找他搭話,『你想說什麼?』

 

『我呢,已經完成了我的目的,救出凝雨……所以即使是現在死了我也沒什麼遺憾,反正我早就沒幾年好活了。』

妖精王挑眉,眼中帶著晦暗不明的光,沉默了很久,久到瑟黎亞幾乎不耐煩的想離開,才突然開口:『其實你們的事跟我無關……但和我有相同願望的「他」,肯定不會想要看到一切變成這樣吧。』

 

腦中突如其來的疼痛讓瑟黎亞摀住頭,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破腦而出般,好不容易承受過去,抬頭就看見妖精王平靜的眼神。

 

瑟黎亞隱約覺得不對勁,這一切都不對勁,但妖精王就像完全沒發現他的異常,自顧自的講下去,『你跟我一樣,都是許下禁忌願望之人。』

 

蜿蜒如藤蔓的艷紅印記已經爬上頸部,像是要把妖精王的頸部給緊緊勒住,但妖精王只是彎起嘴角,『做為棋子,我輸了,但也贏了,你們呢?』

 

他指向了長廊的終點,滿地鮮血染紅雪白的皇宮,瑟黎亞終於想起來了。

 

那天,桂理躺在血泊中。

 

那天,妖精王被刺穿心臟,永遠閉上了眼。

 

那天,垂死的精靈皇等到了期待已久的死亡。

 

那天,水靜就在他的眼前被活生生撕下一隻手臂。

 

那天,慧差那麼一點就在他的眼前被剖成兩半。

 

那時候的他只能按著頸部的傷,不斷咳出血來,被捏碎的手腕連匕首都拿不起來。

 

『你知道作為棋子最殘酷的事是什麼嗎?』

 

妖精王臉上帶著笑,朦朧的像是要消失在光中。

 

『就是明知道自己是棋子,仍然逃不出這場棋局。』

 

瑟黎亞緩緩睜開眼,入眼盡是茂密的樹葉枝枒,他特地選過的地點足以掩護他不讓追捕者發現,從回到東大陸的那天開始,他深入木之真族的居住地已經快一個月了。

 

在路上巧遇而雇傭的傭兵都已經被追捕者抓到,那些聞到鮮肉的獵犬很快就會發現他們抓錯人了,誘餌能爭取的時間不多,他只能抓緊時間休息,再繼續前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只是依照著預言者給予的方向前進。

 

踏過藤蔓糾結的暗林,繞過潮濕高熱的沼澤,幾乎遮蔽天空的樹冠逐漸連太陽都無法看見,就這樣前進著,想辦法在路上抓獵物充飢,連頭髮都糾結成一團,克難的生活讓瑟黎亞想起他跟著兩位師傅修行時。

 

都這麼大了,他也等同拋棄自己的種族,但如今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他在這世上最像家的地方就只有修行時和兩位師傅住的小屋。

 

在這漫長的一個月,偶然會想起師傅們,天不怕地不怕連冥族島嶼都敢闖的師傅如果聽聞自己徒弟成了世界通緝犯,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

 

總覺得祤祠師傅大概會非常自豪,絕凜師傅也不會在意的。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太久沒有笑,反而有種不習慣的感覺。

 

多虧了那時候的鍛鍊,加上木之真族多遮蔽物的領土,躲避追捕者沒有想像中要困難,只是時間一長,負傷無法得到完善的照顧,除了耐力與體力的消耗,精神更是被消耗的厲害。

 

在幾次意識矇矓時,都會夢見在精靈皇宮的那天,所有的一切就此改變。

 

桂理回到了北大陸,慧去了南大陸,水靜留在西大陸……而他回到東大陸。

 

真正的各分東西,若是三年前的他們大概想都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一腳踏上樹根,一種被強烈注視的異樣感覺籠罩全身,感覺已經被磨練到極度敏感的瑟黎亞抽出腰間匕首,維持穩定的步伐繼續前進。

 

一直以來沉默著的木之真族似乎醒了過來,明明沒有任何人,但他可以感覺周圍有無數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沒有惡意,但也絕對稱不上有善意。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因為穿過了樹林,一棵直達天際的龐然大樹佇立於森林之中,最高處的樹冠甚至已經隱入雲端,蜿蜒出的樹根像一條條巨蛇覆蓋住地面,凌駕整片木之大地。

 

就和水之真主居住的那篇水之大地一樣,這裡是屬於木之真主的領域。

 

但讓瑟黎亞真正說不出話的,是存在巨樹底部樹根盤據而形成的一小池水。

 

通體雪白的短劍就這樣被細小樹根纏繞,立於水池中心。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感到如此的疲累,走了如此漫長的路,他早有預感等著自己的是什麼,但當真正證實猜想的瞬間,還是無法阻止胸腔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情緒,憤怒與深深的疲倦混雜在一塊,到最後他卻發現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最後一次見到水之真主,是到「被奪走的大地」時,這把劍在那時候就已經和黑刀一起被交付給了水之真主。

 

「所以是從那時候就知道了啊,還真早……」

 

瑟黎亞忍不住發笑,摸了摸脖子上一圈艷紅的印記,在那天時,他的頭差那麼一點就要和身體分離了。

 

掙扎著、拚上命挽救我們的性命,到底是自己的意願還是被決定好的道路,連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即使是被安排好的人生,我也毫不後悔啊。』

 

那天的最後,妖精王是這麼說的,臉上帶著跟華嵐相似的笑容,『我們都是任性到極點的人,但那是我們的選擇,不是你們的。』

 

倒在血泊中的妖精王實現了願望,從他所珍視之人的腦海中剝離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在殞落的王座碎片中露出滿足的微笑。

 

擅自的犧牲自己,擅自的幫別人決定好退路,就這點而言他跟你真是像極了。

 

「你可沒資格管我們怎麼做了啊,華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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