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淌流在地面,逐漸滲入冥族的土地之中。

 

躺在地面的冥族還睜大著殷紅雙眼,瞪著灰暗的天空,似乎永遠被凝固在迎向入侵者的瞬間。

 

誰也沒能阻止入侵者的前行,站出來抵抗的冥族不是屍首分離就是被殘忍的貫穿了胸口,湧出的血混雜在一起幾乎將這片冥土染成了紅色。

 

連空氣都變得充滿腥味,悲鳴與痛苦的呼喊幾乎佈滿這座封閉的冥土,被藏到地窖中的冥族孩子害怕地閉上眼,聽著那些淒厲的聲音逐漸減少,壓低了聲音不敢哭出聲。

 

他們只知道天空裂開來了,明明不是三十天的周期,灰暗的世界卻透入了外界的光芒。

 

大人們拿起武器,表情難得凝重,要他們絕對不准出來,因為冥族自然產生的孩子是如此稀少,全村加起來也只有少少三人。

 

等到最後的聲音平息,他們眼眶含眼連呼吸都放得很輕,緊緊抓著彼此的手顫抖著。

 

有人推開了祭壇的門,腳步聲很平穩,一步又一步,逐漸往地窖逼近。

 

孩子們不知所措的縮成一團,緊緊閉上眼,地窖的門被掀開的瞬間他們幾乎以為心臟會停止住。

 

「小孩子?」

逆光中的人發出了訝異的聲音,跟他們所想的不同,一點也沒有戾氣,但撲鼻而來的血腥味仍舊讓他們驚恐的退後,但背後就是牆壁,他們根本無路可逃,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走到他們面前,蹲下來與他們視線齊平。

 

全身都被鮮血給浸染了般,這樣的距離讓他們聞到了強烈的血腥味,陌生人的頭髮末梢還在滴著血,金色的雙眼卻帶著某種莫名情緒,用沾滿鮮血的手拍了拍他們的頭。

 

不知為何的,他們突然忘記了哭泣,只能呆呆地看著這個奪走他們族人的陌生人。

 

「不會痛的。」

陌生的少年輕聲說著,拿著短劍的手緩緩舉起,「只是睡一覺罷了,和大家一樣。」

 

刀尖沿途滴著溫熱的血,從地窖延綿到登上祭壇的階梯,站在高台上的冥族司祭看著紅髮少年,表情麻木,「你連他們也殺了嗎?」

 

「即使我不殺,他們也活不久。」

紅髮少年抹了抹沾滿血的臉,但衣袖早已被鮮血浸透,不論他怎麼做都無法抹乾靜,最後他也放棄了,「站在這裡不逃,你是放棄了嗎?」

 

司祭低頭看著祭壇上跳動的心臟,而後轉身仰望著隱藏在迷霧之中的巨大門扉,「既然只剩我一人,逃也沒有意義了。」

 

紅髮少年哈哈笑著,走到冥族司祭旁,看著他跪下來向著大門祈禱,金色的雙眼沒有一絲情感。

 

手起刀落,又有溫熱的血濺到臉上。

 

這片冥土之上只剩下自己還活著,紅髮少年啟動祭壇上的符文,望著迷霧中通往終末之地的門扉緩緩開啟。

 

門內漆黑的世界寂靜無聲,也許是預感到即將毀滅的命運,再也沒有一個冥族人到來。

 

「……居然做出了這樣的東西。」

 

他忍不住笑,伸手探向門內,意料之中被拒絕了。

 

一股力量強烈抗拒著他的靠近,明明就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到的亡者之地。

 

「我知道你在那裡。」

悠華輕鬆的道:「雖然很可惜沒能殺了桂理,但以結果來說也不算是失敗,至少知道你在那裡。」

 

門內細碎的琅璫聲逐漸接近,他忍不住揚起嘴角,「小瑟跟慧也是,要不是你把真正的刀劍交給了水之真主,用假的刀劍調換過來,我已經取下他們的命了……水靜的話,因為有龍的血脈,所以只取了一條手臂就放過他了。」

 

他開心的語調像是在和家人談論今天發生什麼事,但與此相反的卻是湧出眼眶的淚水,混合了臉上的血,滴落到地面是一點又一點怵目驚心的血淚。

 

「水之真主沒死喔,雖然他早就預料我會去找他算帳了,只是傷了核心,比風之真主要好一點,那傢伙差一點就被我殺了呢。」

 

說到這悠華嗤笑出聲,就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在流淚般,繼續說著做過的事,「但真主果然還不能死啊,畢竟還有很多用處,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他伸手按上看不見的屏蔽,「啊,妖精王死了,精靈皇也是,毀滅王座比想像中要容易多了。」

 

琅璫聲停止,一隻手從漆黑之中伸出,和他一樣將手掌貼到屏障上。

 

那一瞬間他只想笑,也確實的放聲大笑。

 

「對了對了,小瑟那時候的表情真是經典,慧也是、我可沒看過他那種表情,水靜就更不用說了,桂理被我刺穿腹部挖出內臟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

笑到最後,悠華將額頭靠上那層屏障,低笑著道:「要是你讓我就那樣殺死他們,對他們來說還比較幸福啊……」

 

不用知道那些殘酷的事實,也不用面對這個無理的世界。

 

「這副身體真的給你用太久了,殺人的時候居然還會手抖,要不是那樣的話,至少可以在其他人趕來前解決掉桂理的。」

 

那個時候,明明就只差一點了,望著躺在血泊中的桂理,手卻抖的不成樣,淚水完全無法控制的模糊了視線,靈魂中曾經屬於華嵐的那一半,發出無聲的悲鳴。

 

真的太久了,久到這副身體無法忘記「華嵐」的一切。

 

在門內的那隻手緊握成拳,有著相同容貌的少年緊閉著眼從黑暗之中顯現而出,將額頭靠上屏障,亡者與生者彷彿鏡子般相對映照,在漫長的時間之中,他們一直都是如此。

 

悠華想起了歌,很久很久以前,總會有人哼著不成調的歌,在飛舞的漫天白花中、在月光灑落的小徑上、在重要的人身旁。

 

「……同樣的事一再上演,我已經膩了啊。」

 

他的聲音很輕,輕的除了他們,再也沒有人能聽見,「要是那時候,你能連同我一同毀滅的話就好了,只可惜你沒能做到。」

 

門內的紅髮少年沒有睜開眼,身影逐漸被黑暗吞噬,隱身在霧中的門扉發出震天巨響,像是無法承受般門上開始出現裂痕。

 

「我,不會讓你取代的。」

 

悠華笑著,向後退了一步,抽離手的瞬間,支撐冥族上百年的大門轟然倒塌,碎裂成點點光芒散落一地,連同籠罩冥族島嶼的結界,和冥族這個種族一起走到歷史的終點。

 

他看了眼逐漸失去力量的祭壇正中的心臟,彎著嘴角,將手上的刀插入心臟,走下染紅的祭壇階梯,踏過屍橫遍野的村子,哼著不成調的歌消失在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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