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是泡麵。」
拿起壁桌上的杯麵,駱義覺放到距離男孩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板上,撕開上頭的紙蓋,熱氣奔騰香味四溢,還放上一雙筷子。
約姆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後別過頭,整個人縮起來準備無視這個陌生東西的誘惑,就算飢腸轆轆的肚子不斷發出抗議,也無法抵抗他理智的抗拒,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挨餓……
他微微一愣,太陽穴一陣刺痛,朦朧的白光畫面中有誰曾經向他遞來食物,嘴邊帶著笑容,越演越裂的痛楚讓他忍不住甩頭,雖然甩掉了疼痛卻也甩掉了畫面,只隱約記得那個食物的形狀。
黑黑的、小小方塊,好像……好像是叫……
「……巧……克力。」他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就看到這個對他有恩的陌生人停頓了一下,突然轉身在地上的某個『袋子』裡亂翻,然後拿出了一個亮亮的方塊體。
「你要吃巧克力?」
駱義覺撥開外頭的包裝跟錫箔紙,自己順便摺了一小塊丟到嘴裡吃,再將巧克力遞到男孩面前。
約姆睜大眼看著那跟記憶裡一模一樣的食物,確認這個人吃下去沒有中毒反應,猶豫再三,還是忍受不住飢餓,伸手把巧克力搶了過來,一口咬下。
甜甜的味道溢散在口中,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逐漸被融化的巧克力順著吞嚥進到胃部,勉強安撫了飢餓。
「好吃嗎?」
那個陌生人突然的發問像是從空白中取回了一抹色彩,有誰也是這樣問過,約姆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很好吃……」
是嗎,好吃就好。朦朧白光裡輕響的細微聲音,很快就像泡沫消失在空白中。
那是誰?
駱義覺見到男孩一下就將巧克力吃得一乾二淨,下意識抓頭正好摸到後腦杓微腫的地方痛的嘶了聲,雖然覺得應該沒錯,他還是想確認看看:「剛剛是你把我打昏?」
「因為你……很煩。」約姆直接了當。
「喔。」駱義覺就這樣沉默了,過好一會才問道:「那剛剛按電鈴的人怎麼了?」
約姆皺起眉,苦惱著該怎麼說,「……走了?」
「……恩。」駱義覺點頭,從塑膠袋裡再拿出一塊巧克力,原本是想著好友愛吃所以才買回來的,現在能派上用場也不錯,「我叫駱義覺,因為下雨先把你帶回來,等到雨停你再走吧。」
約姆盯著那塊巧克力,緊鎖的眉頭還是沒有舒展開來,但這次他試探著伸出手,把巧克力接過來以後像隻小小的老鼠縮在角落啃食,駱義覺也沒有勉強他吃別的,逕自吃起了泡麵,房間內僵持的氣氛逐漸緩和下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跟大人在相處。
「――不對不對!你們和諧個頭啦!」
一來就見到這種畫面的盧建霖只想吐槽:「先不論這個瘦巴巴的小孩怎麼把你打昏的,你也不能『喔』一聲就過去了啊!還有你!」他指向自從他進入房間以後就像隻兇犬在角落瞪著他的男孩,「從現在開始回答叔叔我的問題,這也是為了你好,這樣也許能讓你回……家也不一定。」
聽到駱義覺的轉述,加上之前在雨中看見的那個頂樓人影,盧建霖也有點懷疑自己的玩笑話該不會一語成懺,咳了咳聲,開始嚴肅的發問:「首先,你的名字是?」
約姆灰白頭髮下的雙眼瞪著又一個陌生人,斟酌著該不該動手,但瞄到一邊吃著泡麵的駱義覺,又想起剛剛吃的巧克力,抿了抿嘴,「……約姆。」
「約姆?外國人?沒有姓氏嗎?」
「……不知道。」
「那年齡?」
「……不知道。」
「……家人?」
「……不知道。」
盧建霖深呼吸好幾次,「……那你說的那個什麼、『異能者』是怎麼回事?」
約姆這次停頓了,但是最後他還是一句:「……不知道。」
於是審問者與被審問者對瞪良久,被當成洪水猛獸猛瞪到壓力很大的警察爆發了,「你是失憶嗎!怎麼可能連這些都不知道啊!」
被戳到痛點,本來就因為記憶空白而煩躁的約姆也爆發了,「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要我怎麼說!」
駱義覺默默吃完最後一口泡麵,夾在龍虎之爭中卻比兩者(的臉)更霸氣十足的問道:「要吃晚飯嗎?」
盧建霖頓時有種想跪地仰天長嘯交友不慎的衝動,「阿覺拜託你不要這麼沒神經好嗎!能從五樓跳下去還毫髮無傷的小孩很明顯不是正常的小孩子吧!而且看他精神這麼好還喀掉我那麼多巧克力,趕快給他把傘然後把他丟到越遠越好才對!等到惹禍上身就來不及了!」
「之前說了等雨停。」駱義覺無意識的威嚇,「你要說話不算話嗎?」
「――靠!你居然為了一個陌生的小孩子跟兇你的兄弟!」
就算知道對方不是故意擺那種表情,更有可能只是純粹在詢問而已,盧建霖還是覺得自己受傷了,然後腦羞成怒,「老子不管了!枉費我還去警局找了那麼久資料,你就抱著你的泡麵跟這個吃完我所有巧克力的小鬼過下去吧!」
於是警察大人怒摔門帥氣俐落的走了,一時間還沒辦法反應到底發生什麼事的約姆眨了眨眼,遲疑的望向另一人,注意到他的視線,駱義覺平靜的道:「等等就回來了,他只是藉機在發洩你把他的巧克力吃掉的恨,找機會出去買而已。」
「……啊?」
猛地打了一個噴嚏,盧建霖擦擦鼻子,去便利商店的小巷有著盞盞路燈照耀,這個雨夜氣溫比想像中還低,雨點嘩啦啦地打在傘上,潮濕的空氣和濺濕褲角的水窪都讓人心生鬱悶。
那個小鬼很不對勁,散發出來的感覺比警局那些罪犯還要深沉,繼續糾纏下去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忍不住點起菸,深吸一口讓尼古丁循環進肺部,其實他記不住認識駱義覺多久了,好像是國小還是國中?不過從以前到現在,那個眼神跟殺人犯沒兩樣的傢伙就對小孩子非常寬容,就算是再難纏的小孩子也一視同仁。
因為自己沒能得到那樣的關懷,所以不想讓其他小孩子也是那樣。
一點也不符合外表的濫好人。
「嘖,真是麻煩……」
盧建霖抓抓頭,手一顫把燃成灰燼的煙頭抖落地面,呼出帶著濃烈氣息的白煙,一不注意踏進了路邊有點深度的水窪,濺起的水溽濕了小腿部分的褲子,讓他忍不住咒罵,再抬起頭,原本無人的小巷盡頭的那盞路燈下多了一人。
「這樣不好啊,03。」
那人在傘下輕輕的笑著,像是在對他說話,卻又不是針對著他。「既然軟弱到和別人牽扯上關係,就有隨時會失去他們的覺悟喔。」
「……啊?」盧建霖疑惑的挑起眉。
「真是不好意思,雖然是那邊的人,但是既然知道了03的存在,就不能這樣放過。」
那人將傘慢慢的放到一旁,出乎意料是個美麗的女人,紅脣輕揚,被雨水沾濕的衣物緊貼著動人胴體,彷彿一朵瑰麗糜爛的玫瑰綻放。
「不曉得你的死,會不會刺激03想起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