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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門在身後關起的瞬間,慧感覺到籠中的怪物將目光移轉到自己身上,卻不是第一時間撲上來撕碎他的喉嚨,而就這麼待在黑暗中看著。

站在原地繃緊神經到雙腳麻木,他意識到這樣下去即使怪物不殺他,他也必定是死路一條,精靈族的血緣沒有賦予他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的力量,從他被奴隸販子抓到之後已經是第三天,除了少量的水與黑麵包外沒有任何進食,體力遲早會被消耗殆盡。

眼角能瞥見籠外的奴隸主笑得張狂,顯然也早已想到一但進入籠中他便無路可退,不是投降乖乖成為奴隸去服侍那些讓人作嘔的貴族,就是成為怪物手下的犧牲品。

想明白一切,慧反而覺得身體不再那麼緊繃了,最糟不過就是死而已。

周遭的溫度開始明顯下降,籠外的奴隸主微微挑起眉,曲起手指敲了敲漆黑的鐵欄杆,「這牢籠除了堅固,每一條鐵桿可都是刻滿抗魔與壓制咒紋的,畢竟養著這樣的怪物,我不小心也不行。」

慧沒有回應,而是試圖將所有力量集中在調動身上的魔力,幸好在進入牢籠時脖子上的項圈也被拿掉了,少了外力抑制,伴隨著體內一半精靈血脈的力量逐漸甦醒過來,精靈族從來不允許他學習任何魔法,所以現在他能依靠的只有本能,還有運氣。

緩緩蹲下身體,從腳邊不知道哪個種族的遺骸中拾起一塊尖骨,雖然沒有實際學習魔法的經驗,但慧還是大約知道在魔力與經驗不足時,只能依靠指向物來穩定魔力輸出方向。

用最小的動作讓尖骨對向黑暗中的怪物,慧一隻手也按上地面做好以防萬一的準備,周遭溫度瞬間急遽下降,以他身前為起點將水氣凝結成冰刺扔向黑暗之中,下一秒他看見了一隻手掌,近在咫尺。

在攻擊前就在身旁設置好的冰壁瞬間將他往旁推開,他在翻滾中聽見一陣劇烈的破碎聲,好不容易穩住身體重新爬起來,抬頭就看見取代他的冰壁已經被擊碎,而始作俑者將手從碎冰中抽出,緩緩轉頭看向他。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怪物的真貌,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既沒有獠牙也沒有三頭六臂……就像是一個人類。

對,就只是人類,平凡而無奇的,只是手腳衣服與臉龐都覆蓋著斑駁的黑,乾涸的血層層交疊上去的漆黑讓人悚然,覆蓋在紅髮下的臉並沒有多大歲數,或許以人類的年齡來說還未至成年,臉上卻咧開了充滿狂氣的笑。

這樣的一個人類,卻在剎那間躲開冰刺到達他面前,如果不是他做好躲避的準備,被擊碎的就是他的腦袋,這樣的力量與速度決不是普通人類能所有。

沒有勝算。

腦袋已經清楚得給出答案,身體卻自行動了起來,冰錐直接砸向怪物所在,慧沒想過自己會砸中,只是賭上一把,怪物如他所想帶著笑衝過來的瞬間,腳下立即升起冰壁將自己給推向空中,躍過怪物的上方直面它毫無防備的背部。

但它卻在那一刻側過頭,紅髮下的眼睛直接對上他的雙眼。

幾乎是本能的,慧將所有魔力匯集在身前形成冰壁,在成形的當下就立刻被擊穿,他甚至沒有被直接擊中,衝擊的餘波就讓他整個飛了出去,直接撞上牢籠的鐵欄摔回地面,痛得撕心裂肺,陣陣發黑的眼前能看到怪物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會死吧。

慧有些訝異自己居然到現在還沒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就算真的奇蹟發生讓他殺了這個怪物,他也不覺得那些貪婪的人口販子會放他走,到頭來他都是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捨不得的。

地面開始降溫,他已經不想去管魔力還剩多少,哪怕榨乾靈魂他也無法容忍自己就這麼趴在地上任人宰割。

奴隸主在外頭呼喊要他投降,但他根本不想聽,將所有的一切灌注在魔力上,在這個地獄中創造出冰雪的狂嵐撲向怪物,鼻腔與口中都能嚐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生也好,死也好,只要能支撐到殺死眼前這個怪物就足夠了。

他不記得自己究竟維持了多久風雪,也許只是短短幾秒,全身的血液就像被抽空般,在死亡邊緣盤旋的感覺就像踏在棉絮上,一鬆懈就是天旋地轉,視線中的地板全被冰層覆蓋,連同那些遺骸一起,背封入了零度的世界。

雪白的遮幕逐漸散去,慧握緊尖骨藉由刺破掌心的疼痛來維持意識,當被冰層困住的怪物出現在視線中時,他的身體緊繃到極限,因為冰層很快就出現裂縫,他耗費所有力量製造出來的困境,也僅僅困住了怪物幾秒。

在怪物脫離冰層衝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手中的尖骨也指向了怪物,藏在風雪之中的冰錐突破雪幕,刺向怪物的咽喉。

就在霎那間,怪物隱藏在紅髮下的臉龐笑了。

完全不合時宜的,既沒有瘋狂也沒有譏諷,就像是早知道如此他不會就此放棄一般,輕到像是錯覺的微笑。

因痛楚而導致的顫抖讓冰錐一偏,就這麼擦過了怪物的咽喉,慧就這麼看著那個足以擊碎他腦袋的拳頭來到眼前。

然後,擦過臉頰擊碎了他身後的冰層。

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表情,被擦過的臉頰傳來陣陣麻痛,就像在提醒他方才的死裡逃生有多麼怪異,但沒有比這個怪物突然手下留情來得更加詭異。

在這之前,他感受不到怪物身上有任何情感,就像殺戮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現在怪物卻在笑,距離如此近,他才發現怪物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想、死嗎?」

嘶啞的、似乎很久沒有開口而斷續的聲音,就這麼在慧的耳邊響起。

該死的汙穢之子、不該出生的象徵,這種話語從出生開始就一直伴隨著他,但問他想死嗎?慧的回答是握緊尖骨刺向怪物的頸側,牢籠上的抗魔咒紋被奴隸主啟動,一股巨大壓力突如其來降臨在他們身上,全身頓時像背負了千斤重量般發出哀鳴,手中的尖刺沒能刺中目標,他已經耗盡所有,只是憑著一口氣撐著吐出回答。

「要死你自己去死。」

而怪物偏過頭,這麼回應了他。「我知道了。」

站在牢籠外啟動了抗魔與壓制咒文的奴隸主雙眼逐漸瞠大,看著應該無法動彈的怪物將雙手放上了欄杆,握住的那一刻,散發著魔力色彩的咒紋全數失效,長久以來束縛著籠中地獄最強力的咒紋就如此輕易地被粉碎了。

怪物走出深不見底的黑暗,站到火光所及之處,揚起一絲微笑。
 

 

 

 

 

 

 

 

 

 

 

作者的話:

 

寫這篇的時候腦中不停閃過「華嵐你以後死定了」這句話(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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