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White謎夜幻晝

見習徒的日課除了基本劍技，也需要練習神父與牧師擅長的祈禱詩文，格蘭自從那天起開始和穆洛斯熟悉起來，多半都是一起度過這些練習，雖然一個人並沒有什麼不好，但兩個人一起的話做起來總是有趣多了。

練習時間向來不強制規定，但獨立祈禱室數量雖多但還是有限度的，而大教堂屬於信徒，所以還未滿十六歲的見習徒只能想辦法選在少人的時段去找尋空的祈禱室，又或者與其他見習徒共用。

挑著大多數人都還在劍技練習場的時間，他們幸運找到一間空著的祈禱室，石磚堆砌得地板有許多長久跪拜而留存的凹陷痕跡，從玻璃天頂投射而下的光線裡點點塵埃像是太陽的碎片，沐浴其中的至高神肖像面容似乎也有了溫度。

把剛剛領來的聖花花苞放置在地磚上，格蘭熟練地跪下來雙手交握閉上眼，低聲唸禱熟背的祝福詩文，月亮碎片般柔和的微光一點一點浮現在空氣中，彼此牽引著融入緊閉的花苞裡，穆洛斯也放置好花跪下來低聲祝禱，明朗和平穩的聲音交織在祈禱室內，時光的流逝似乎變得不是那麼乏味。

直到口乾舌燥格蘭才睜開眼，一時間適應不了天頂的光線而感到炫目，眨眼好幾次回復原本的視力，拿起仍然沒有綻放的花苞輕嘆了口氣。

聖花是聖城附近才會生長的神性植物，會對聖力產生反應而綻放，因此教廷用來做為見習徒的聖力訓練，用越短時間讓聖花開花就代表本身擁有的聖力越強大，也只有擁有聖力的庇佑，才有能力去面對那些邪惡使徒。

眼角瞥見微亮的光，格蘭才發現穆洛斯已經停下祝禱，望著腳邊吐露出淡藍花蕊、綻放著光芒的聖花。

每天讓聖花綻放的速度越來越快，早就知道穆洛斯出類拔萃的資質不僅限於劍術，格蘭由衷的道：「恭喜你。」

穆洛斯端詳因為失去聖力又逐漸闔起的聖花，稱不上高興，躊躇好一會後道：「我比較希望你的花也能開。」

「我會努力的。」知道他是真的這麼認為而不是說客套話，格蘭露出輕淺的笑，正準備繼續練習，祈禱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大喇喇的叫喊。

「我就說要找這時間才有位置！雷林快過來！這間祈禱室沒……欸？」

身上的袍子泥土還沒拍掉，一頭褐髮像鳥巢般亂糟糟的男孩往旁邊喊完，轉回頭慢幾拍才瞪大了翡翠色的眼睛發現祈禱室內還有人，其中一人燦亮的金髮更是讓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跳了起來，失禮的用手指著穆洛斯，「你這傢伙為什麼會在這？」

「認識？」格蘭扭頭問苦笑的穆洛斯，後者摸摸鼻子低聲回道：「之前跟他對練過，我記得名字是叫利亞姆。」

這下倒是可以理解為什麼名為利亞姆的男孩這麼生氣，事實上跟穆洛斯對練過的人應該都會有相同感受，面對那種強大而凌厲的攻勢被打得體無完膚，是誰都不會有好臉色，不過知道穆洛斯是那種不會放水的個性以後，格蘭就沒有再糾結這點過了，還因此被伊諾克嘲笑沒骨氣。

「不要亂叫我的名——嗚嗚嗚嗚嗚！」

利亞姆暴跳到一半猛地被人摀住嘴巴，阻止他繼續製造噪音的黑髮男孩面容清秀，一眼看上去甚至像個女孩，連聲音都偏高，但手上倒是毫不留情壓著利亞姆的頭向兩人道歉，「利亞姆的腦筋不太好，請原諒他的無禮，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們一起使用這間祈禱室？其他間都客滿了。」

「請用。」沒有理由反對，格蘭和穆洛斯點點頭。

「謝謝。」

清秀男孩露出乾淨的笑容，好不容易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的利亞姆氣急敗壞的喊道：「雷林！你上次不是才看到我被他打得很慘嗎？」

「技不如人所以輸掉很正常啊。」雷林直接道：「因為輸掉就懷恨在心，心胸太狹窄了吧。」

聞言利亞姆漲紅臉，不知是氣的還是羞恥出來的，憋了老半天最後重重的哼了一聲，自己走到祈禱室角落坐下，雷林則是走到兩人身邊禮貌性的自我介紹，「我叫雷林，那個在鬧彆扭的人叫利亞姆，你們呢？」

格蘭和穆洛斯相繼自我介紹，雷林的態度溫和直率，實在讓人無法產生什麼惡感，三人和樂融融的氣氛彷彿相識多年，相較之下坐在角落的利亞姆就像被排擠，但他就是硬撐著不願意過去，自己拿起聖花開始祈禱練習。

「他只是在鬧彆扭，等等就會自己跑過來了。」

悄聲說完，雷林也開始自己的練習，雙手交握閉上眼，陽光灑落在他長長的睫毛和髮絲上，輕亮的聲音唱起了詩文，雖然祈禱的方式本來就是因人而異，但格蘭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唱的祈禱，潔白的聖力像是雪花四散落下，一時間像季節走錯了腳步，踏入這間角落的祈禱室。

但詩歌卻沒能維持多久就停下，已經累得垂下肩的雷林沒打算逞強，相當乾脆的接受自己又不及格的事實，耳邊傳來拍手聲，他轉過頭看見獻上掌聲的格蘭認真地道：「很好聽。」

「很厲害。」穆洛斯露出明朗的笑容，毫不掩飾讚賞，「我頭一次知道祈禱也能這樣做。」

「謝謝。」雷林坦然的接受讚賞，笑容純粹，暈散陽光的琥珀色瞳孔像是綻放的花朵，「因為我母親也很愛唱歌，所以我也喜歡。」

穆洛斯眨眨天藍色的雙眼，直視著雷林，久到格蘭都想告訴他一直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才帶了點迷惑的開口：「雷林，你是不是——」

「給我等一下！」

一身沾土的袍子硬生生插進格蘭和雷林之間，擋住了穆洛斯的視線，利亞姆叉著腰居高臨下地道：「誰說你可以跟他聊天了？反正我們是絕對不會跟你做朋友的，雷林也是！」

「誰說的？我覺得跟他們當朋友很好啊。」

雷林一秒拆了朋友的台，利亞姆被打擊的體無完膚，丟臉的連眼淚都要跑出來，你你你了老半天，頭一甩衝去踹開祈禱室的門引來隔壁其他人抗議，遠遠還能聽見「我看錯你了啊混蛋」的憤怒吼聲尚未散去。

「好了，我差不多該去找他了。」站起來拍拍膝蓋的灰塵，早就習以為常的雷林向兩人揮揮手，「下次再一起練習吧。」

兩人像是旋風一樣來去都是突如其來，格蘭揮揮手送走雷林，望向若有所思的穆洛斯，「你剛剛想說什麼？」

「唔，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事實上也不太確定自己想問什麼的穆洛斯聳聳肩，笑著道：「這樣又多了朋友呢，真好。」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