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White謎夜幻晝

從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水是危險的，也是溫柔的。

就像那個人的手一樣，沒有溫度，卻能溫暖他。

回過神時零才發現自己立於水面之上，翠綠眼睛升起的警戒很快就被熟悉的景色給解除，倒映著一望無際天空的水之大地，唯一存在的只有水色晶石和隨時存在的蒼白水霧，在小時候，這裡就是他和他們的遊戲場。

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沒有痛覺，果然是夢。

零不禁自嘲的笑了下，逕自邁開步伐，雖然在別人眼中這裏可能全都長得一樣，但對在這裏打滾到十八歲的他而言跟自家後院沒兩樣。

在像是斜插在水面上的劍形水石後往左轉，然後在矮平的小水石群那裏右轉，接下來直直的走，爬過凹凸不平的大胖石，左轉，然後就能看見——

翠綠色的瞳孔因震驚而收縮，他望著記憶裡本該存在湖中庭的水面空無一物，下意識衝過去用手觸碰水面看是不是錯覺，慌亂了一陣子才想到這是夢。

緊繃的身體頓時放鬆下來，他往後一屁股坐到水面上深吸一口濕潤的空氣，然後哈哈大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但至少這只是夢。

在這裡的湖中庭養育著他們長大，而後將他們放逐的水之真主，並沒有出事。

距今已經十年了，他夢過許多次回到這塊水之大地，偶爾也會夢見以前的回憶，學劍術時屢屢受挫而向水之真主大吼著「本大爺絕對會打倒你的」、大家一起學游泳時不斷沉下去又被撈回來，吃著到外頭採回來梅果，坐在長廊邊看倒映星空的水面……現在想起來，那時候明明已經夠幸福了。

『澄和我們一起走吧？一直待在這裡不無聊嗎？』

當時卻說出這樣的話，自顧自地以為是為了對方好，完全不知道水之真主的想法，直到被永遠隔絕在水之大地外，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你現在到底在哪啊？」

望著水霧瀰漫的天空低聲呢喃，耳邊突然傳來細微的水聲，零猛然站起，像聲音方向拔腿狂奔，就算只有短短幾秒，他也聽見了呼喚的聲音，然而到達以後看見的畫面卻讓他幾乎停止呼吸。

「澄！」

渾身傷痕累累卻沒有流血，取而代之湧出的水不斷從指尖與髮間滴落，墜入水面消失無蹤，身影已經呈現半水狀的水之真主站在不遠處，望見零奔來，向來波瀾不驚的眼中閃過驚愕，而後是一種釋然。

「你怎麼、這些傷是怎麼回事？要不要緊啊！喂！澄！」

不知道為什麼水之真主毫無反應，零著急地打算扯下自己的衣服要包紮，才剛要動手撕就被冰涼的手給按住。

阻止他的水之真主對他搖搖頭，而後抬頭看著他招招手，零下意識像從前一樣蹲下來，因為水之真主一直都維持著孩子樣貌不會改變，當他們長高後就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指示他們蹲下來聽他說話。

手輕揉著零的頭髮，水之真主像在做例行公事般，聲音平板，「你又長高了。」

「……澄？」熟悉的感覺讓他隱約預感到了什麼，零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有某種力量想將他的意識拉離，「這不是夢？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從巫者那裏消失，你到底要去哪裡？」

水之真主面無表情不發一語，零拼命掙扎卻阻止不了眼皮越來越沉重，用盡力氣大吼：「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啊！就算是罵我也好啊！放逐我們的那時候也是、你為什麼都不說話！澄！」

直到掙扎著的零完全消失在眼前，水之真主才低頭看著自己還殘留一點溫度的手心，而後緊緊握住。

因為受創而虛弱的時候居然會和零的意識連接上，是他始料未及……不過這樣也好，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嗎？』

闖入這裡毀掉湖中庭，幾乎將他殺死的那時，像是寒冰般的聲音猶在耳邊，『風也是，我也沒有殺了他，你知道為什麼嗎？』

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了，沒有猶豫不決的時間。

水之真主深吸一口氣，身體徹底化為水融入這片大地，沉睡能加速身軀的恢復，他必須儲存足夠的力量，才能應付接下來的一切。

『希望水之真主大人，能夠暫時替我保管終將會影響到未來的事物。』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拜託您，不過，我就是覺得必須這麼做。』

那個紅色頭髮的孩子跪在長廊上，低下頭向他請託，原來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

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察覺時間，在這片水之大地中他一直平靜的、沉默的置身事外，創世真神悲痛絕望時、飛翔˙祈爾森死去時、風之真主痛苦地幾乎要死去時、預言之神墮落回人逃走時、大火焚燒掉那些孩子的歸所時、既是那人也不是那人的紅髮孩子到來時……

一直都將自己置於所有事物之外，用不參雜任何情感的眼神看著一切運行，看著別人痛苦、看著別人流淚，雖然理解，卻不能體會。

『以後我可以來幫忙澄大人嗎？』

『以後長大我要變得像澄大人一樣厲害，打敗那些臭男人！』

『本大爺遲早要打倒你！』

終究輪到他自己，有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的事物，灼燒在胸口的這份熱度，就是所謂的情感嗎？

父親，您說得對，如果沒有這個東西，就不會有那麼多痛苦了 。

情感就是無可救藥的劇毒，對神來說、對真主來說、甚至對真神來說，都是一旦吃下就無可挽回的步向毀滅。

水之真主沉入最深的水中，緩緩關閉意識，像是終於可以放下了一直以來肩負的重物，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還有軀體的話，也許能夠露出笑容也不一定。

請原諒我啊，父親，請原諒我，我還是沒能成為您最期望的完成作，但我甘之如飴……您也是如此吧？

您也是，滅界真神也是，渾沌真神也是，都吞下了這份劇毒。

所以一切才會導向瘋狂，讓世界走向覆滅。

 雖然結束地獄期末期，正式放暑假了，但我去實習了ＸＤ所以更新意外就這麼擱置下來，每天六點半起床十點多回來，好不容易習慣才趕緊來寫寫文，感覺好久沒碰不及格，好生疏啊ＸＤＤＤＤ沒意外應該會想辦法把擱置這麼久的不及格第二部第一集完成，應該會集中在假日更新，所以平時不要來等比較好ＸＤ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