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於先祖的東西有特別的敬意,他們甚至會為了一個古老的石碑或石頭舉辦慶典。」
伯倫特冷靜的道:「不去妄動先祖的東西也是他們的特性之一,雖然愚蠢但對人類合乎常理。」
「呼,是這樣嘛。」碧玖乾脆坐在石塊上,閉上眼讓意識融入風中,試著竄入石塊中的廢縫隙查看廢墟裡的情形,裡頭已經被破壞的難以看出原貌,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造就這樣如同浩劫的情景。
除了殘存的石塊雕刻與鐵條耐人尋味,還有一些屍體,大多都化為白骨了,不過大部分骨骼的樣子不太像人類,有的長著角、有的是尾巴,被巨大的石頭壓在下方,手腕腳踝還殘留鐵環……看來之前聽說的那些嵐爾坎亞傳聞果然有些可信度。
他興致勃勃的讓風進入更深處,看到一塊巨大的石塊上頭刻製著繁複的圖案,似乎是某種法陣的一部分,到處都能看到有類似花紋的石塊,仔細數一數數量,想必原本的那個法陣一定相當巨大。
上頭的花紋有種奇怪感覺,似乎是跟風有關?
『……從……之地……重生……』
飄渺的歌聲突然響起在耳邊,讓碧玖猛地一震,操控的風在那瞬間亂了秩序,某種力量引導所有的風流往同一方向。
想了想,他乾脆跟著風的流動,穿梭在難以辨別方向石堆中,一抹色彩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件紅袍的衣角,金銀絲編織出華麗的滾邊與嵐爾坎亞徽章,尊貴而內斂的做工顯示這並不是屬於普通祭司或是主教的外袍,一隻雪白而粉碎的手骨半罩在袖袍中,手骨之下有幾道凌亂爪痕和乾涸的血跡,這個人在死前曾痛苦掙扎過,無論是穿著還是行為都跟其他骨骸不一樣。
嵐爾坎亞的前任教皇據說是在神殿毀滅時為了保護信徒不慎被捲入,因而喪命……難不成就是這一位?
但這裡應該已經是神殿地下深處了,在這裡保護信徒?
碧玖想了下,還是決定先把這件事拋一邊繼續往前進,歌聲卻沒有再響起,所有的風像河流般匯集在同一條軌跡,義無反顧的奔向它們的起源。
一道雄偉壯碩的門。
在廢墟之中只有這道門完好如初,屹立在毀壞的石堆之上。
剛才還急於到來的風變得緩慢而溫柔,循環在門前,彷彿眷戀著母親的孩子,不肯離去也不願分離。
碧玖張大嘴望著眼前的巨門,好一會才想到要驅使風進入門內,卻遭到巨大的力量拒絕他的靠近。
『擅闖禁地的客人是不會受歡迎的。』
遙遠的聲音猛地竄入腦中,碧玖只來感覺道自己的意識就像被人猛力一推,頓時撞回身體裡被迫睜開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修克魯擔憂的臉龐,和伯倫特緊皺的眉頭。
然後他扭過頭,吐了。
修克魯趕緊摸著他的背幫他紓緩,伯倫特則是眉頭皺得更緊,粗聲問:「你剛剛看到什麼了?」
吐得整個人像是在天旋地轉,碧玖根本沒力氣去罵他,意識受到的衝擊直接影響身體,幸好吐完以後舒暢多了,至少那種胃液翻騰的感覺減退不少。
不過剛剛在門前看見的那個身影,還有那個聲音……他勾起嘴角,忍著笑道:「我剛剛在下面看到了不得的東西啊,嵐爾坎亞果然還留著後招我就知道那個死人臉的教皇有一手。」
「什麼意思?」
伯倫特才剛想追問,眼角卻瞥見有一抹火光越過了廢墟,望過去才發現其中一名部屬竟試圖跨越神殿舊址到達山丘另一邊,正想出聲阻止,但到了嘴邊又停了下來。
不只是他,神族的每個人都想知道,跨越界線會發生什麼事。
舉著火把的神族戰士站在廢墟的最南邊深吸一口氣,放眼望去漆黑的世界是神族這麼多年來都沒能踏進一步的禁地,他會成為第一個人,這樣的喜悅幾乎將恐懼給沖淡到透明。
他終於踏出了一步,再踏出第二步。
冰冷的土地覆蓋著鬆軟白雪,與這塊大陸上的任何一處都沒有不同。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沒有想像中的浩劫,他已經成為第一個踏足南方防線之後的神族,他想歡呼,轉過頭看見同樣呆然的弟兄,他從他們臉上看見了喜悅。
伯倫特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修克魯卻望見碧玖的眼底閃過莫名的情緒。
咚――
地面傳來如同心跳般的躍動,那名歡呼的戰士笑容還未來得及收起,在那一瞬間被掀翻上高空。
在雪層下浮出的冰藍光芒有如破空之刃從地面斬向天際,隨著光芒升起的颶嵐風壁剎那將南方之地與北方土地切割成兩個世界,厚重的雲層被硬生生撕裂開來,今夜潑灑著星塵的夜空異常清澈美麗。
短短幾秒之間,無論是神族還是嵐爾坎亞、奧圖,每個人都睜大眼仰望著天空,耳邊像是真的能聽見那個曾經存在的傳奇,面對神族大軍時雲淡風輕的聲音。
『即使我死了,這條防線也不會消失。』
伯倫特過好一會才想起該去救治那名被甩上高空的戰士,只可惜是摔得粉身碎骨,一口氣早就嚥下了,看見其他部屬頭盔下驚恐的眼神,他只是能輕嘆了聲,讓部屬將遺體就地掩埋後盡速返回嵐爾坎亞的新駐地。
「我想待在這裡好好的笑一頓所以你們就不用等我了修克魯你也是,反正現在風雪小了你們應該不至於沒我就走不動吧,好吧如果伯倫特你這麼需要我我可以勉為其難――」
「不用了!」伯倫特直接怒吼。
於是和一支火把一同被留下的碧玖揮揮手,直到神族戰士們的背影和不時擔心回頭查看的修克魯消失在視線內,露齒笑得很賊,轉向廢墟的另一方。「可以出來了吧,嵐爾坎亞的教皇大人。」
半晌,在廢墟的陰影中確實走出了一個身影,隨著逐漸走近,被火光照耀的臉龐依然冷漠的近乎冰冷。
「剛剛那個做得不錯啊簡直是帥呆了。」
碧玖像個為了奇景興奮不已的孩子眼神閃閃發亮,「我就知道你還留有後招我就知道你果然很有意思!少否認了我知道剛剛那個一定跟你有關係,就算那股力量不是你的也一定跟你有關係!」
面對這樣的問題,暉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淡淡的問道:「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上司?」
嵐爾坎亞目前唯一也是最大的籌碼,就是南方防線的秘密,神族軍隊不敢貿然滅掉所有一切,就是因為不知道滅掉嵐爾坎亞以後防線是否就會潰散,畢竟當年嵐爾坎亞始祖的死也沒能讓防線消失,在找出防線的秘密前他們必須留下嵐爾坎亞。
暉坦很清楚這點,但也很明白這樣的懷柔政策神族不會用多久,他們遲早會沉不住氣,逼急了神族,兩邊都討不了好。
只有讓傳說變成現實,讓神族親眼見識防線才有可能拖延更多時間。
被風之神後裔的神族發現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賭了一把。
賭這個瘋癲而且說到神族時有種莫名情緒的風之神族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
「放心啦我不會說的不然這樣就沒辦法讓戰爭開始了嘛。」
碧玖笑嘻嘻的,從石塊上高高躍起輕飄飄的落到暉坦面前,大花妝的臉上有著燦爛笑容,「人類的反抗越強烈越好這樣戰爭才會越來越盛大,最好盛大到整塊大陸都被捲進來~」他歡樂的開始轉起圈。
暉坦靜靜的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神族,突然開口:「神族在戰爭陷入膠著的時期,會派遣出他們引以為傲的戰奴。」
瘋癲神族轉圈的腳步不明顯的一頓,即使如此還是沒有逃過暉坦的眼睛,他繼續道:「戰奴都是背叛神族的罪犯,之所以沒有被處決,是因為能力強大或者特殊,神族基於戰爭考量將這些叛神者收押起來洗腦,在戰爭時期才會將他們放出去作為戰力。」
花綠的袖子因無風而逐漸垂落在身旁,瘋癲神族停下轉圈,背對著暉坦,側過臉,「知道挺多的嘛,那你知不知道戰奴最明顯的特徵是什麼?」
暉坦沒有說話,瘋癲神族轉過身看著他,淺藍的雙眼變得像大海一樣深沉,拉起袖子狠狠抹掉臉上的妝。
被兩把劍交叉禁錮的逆十字烙印,因烙鐵高溫而皺起的皮膚扭曲猙獰,若不是厚厚的白粉將它演蓋住,這樣的印記絕對是深刻至骨,沒有人會忽視掉。
「你希望保你的嵐爾坎亞我希望人類能夠越強越好,至少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我關係利益一致,所以我幫你讓戰爭更熱烈也沒什麼不好。」
碧玖滿不在乎的說著會讓無數無辜者流血的決定,暉坦終於明白了眼前的神族眼底隱藏著什麼,那是一隻蟄伏著的瘋狂猛獸,在暗處磨利獠牙等待著能夠扯開敵人咽喉暢飲鮮血的那一天。
然而猛獸與野獸最大的不同,就是猛獸再瘋狂再嗜血,終究會為了主人忍受收起牙爪的痛苦。
「你的主人是誰?」
暉坦開口時就沒有期待對方會回答,碧玖也確實如他所想笑了笑,看向神族首都所在的北方,但眼神卻沒有聚焦在任何一處。
被烙上叛神印記的神族看著遠方好一會,笑了聲,輕飄飄的浮起來,「我要回去了,要不然修克魯肯定會擔心的要命吧。」
暉坦目送著他離去,自己轉身看向奧圖所在的方向。
剛才他確實感覺到了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就在那裡。
無論世事如何變遷,星辰依然閃爍如昔。
他靜立在美麗的夜空之下,對女神獻上祈禱。
☆謎之音★
終於寫完這卡死人的章節,下一章回歸蘭斯那邊!(那個雪崩是桂理引起的別懷疑
其實我真的很喜歡碧玖,也很喜歡修克魯(名符其實的小天使XD),也有點喜歡伯倫特,所以以後也許會講到更多他們的事XD
字體變大會比較方便閱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