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們得一直走不能休息,如果你們把力氣耗在這裡結果走不動的話……要變成冰雕玩漂流嗎?」
在戰火即將點燃之際,慧淡淡的一句話讓冒險隊其餘人差點跪下來,真正的某王者則是摸摸鼻子被兩名護衛架著走。
順著被區隔出來的道路完全沒有受到阻礙,長長的步道不斷延伸,外頭霧茫茫的景象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改變,偶爾會有樹枝或是落葉從水流上飄過,奇異的氣氛讓原本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下來,妖精王一行人走在最前頭帶路,冒險隊五人跟在後頭有段距離的地方有一句沒一句搭著話。
趁著桂理跟華嵐在後頭聊天,瑟黎亞靠近抱著慧的水靜,不經意的道:「除了你們亂七八糟的冒險史外,你有打算要告訴我什麼吧。」
「……」
看了眼一臉好奇的水靜,慧沉默半晌,「你聽過『彤茱』嗎?」
「『彤茱』?我在黑市好像看過……好像是眼珠一樣充滿神彩的寶石做成的裝飾品吧,價錢很高所以我有印象,但我沒看過實品。」
「彤茱的發源地就是東大陸,而且並不是像眼珠一樣,而是真的眼珠用特殊鍊金術藥物去製成的,為了保持眼珠的神采所以必須是從活物身上奪取,寫法應該是瞳孔的「瞳」跟眼珠的「珠」。」
慧自然地伸出手摀住水靜要驚呼出聲的嘴,紫水晶般的雙眼淡漠,「越是封閉的世界就很容易會有扭曲的風氣存在,雖然在我們看起來簡直是變態的行為,但在這裡彤茱是屬於上層階級者才能擁有的一種象徵,稀有的顏色價錢越高,幾十年前到東大陸來的許多冒險者都失蹤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現在也只有大城鎮才比較被管制住。」
「……不用說了,我懂了。」
半掩住臉,瑟黎亞完全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難怪你們這麼注意不要隨便露出眼睛跟頭髮。」
「讓小孩子出來拐騙是這裡常用的伎倆,不知情的人很容易就被小孩子掀開兜帽或是被留下來用餐……」
『留下來嘛,大哥哥,媽媽說要請你們吃飯喔。』
『很好吃嗎?媽媽做的菜很好吃吧。』
『琥珀跟紫水晶的彤茱很稀有呢,而且還有個精靈,若是賣掉我們村子就有救了!』
『抓住他們!』
『不要殺爸爸媽媽!』
慧面無表情的繼續說下去,「也沒什麼好提的,反正華嵐自己本身大概也不太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沒有必要特意去問什麼……若要說值得提起的,就是剛開始華嵐常常會脫口而出一些現在會選擇沉默的話。」
『雖然是混血,但慧你也不太喜歡血吧……這樣也對,因為精靈本來就是殘缺的種族嘛。』
「殘缺的種族?」
從以前到現在都只聽到精靈是森林之子或是神的寵兒這類稱讚,殘缺這種貶抑詞倒是第一次聽到的瑟黎亞挑起眉,「你沒追問?」
「我沒問,那明顯不是屬於華嵐所知的部分,沒有必要讓那時候的他更混亂,就算我的確想知道精靈族到底為什麼殘缺……但也沒有不擇手段到能毀掉一個人的地步。」
「雖然不太懂,不過媽媽很溫柔嘛。」
掙脫慧的手,水靜笑嘻嘻地抱緊他。「因為媽媽也很喜歡大家啊。」
「……只是覺得善後麻煩而已。」慧閉上眼。
「慧,你這樣叫傲嬌吧。」
「瑟黎亞,你這樣叫找死吧。」
「……請大人有大量原諒我。」
「哈啾!」
走在後頭的華嵐猛地打了個噴嚏,「有人說我的壞話嗎?還是感冒了?」
「感冒?難道是因為一直走在水裡嗎?可是這個水好像不是真的。」
拉拉腳邊浸到水中的白袍,桂理很確定衣料絕對沒有濕掉,「這到底是什麼原理弄出來的啊?不像魔法也不像神術……」
「這個嘛,真的說起來,是拼上性命弄出來的呢。」
拂過半透明的牆面,華嵐嘴角彎著笑,「真的是為了早點確認二皇子安危不擇手段了。」
「性命?」
「雖然妖精大概有兩三千年的壽命,但若照他這樣亂來的使用王者力量,不久以後就可以躺平了吧。」
華嵐慢悠悠的說著,琥珀色的眼睛閃過異樣光芒,「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他能為了二皇子做到這種地步,我倒是有點好奇呢。」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而且有時候笑起來跟你很像。」
桂理偏過頭,「所以妖精王大概也是有著什麼不能說出口的秘密,但即使會被誤解、還是努力的想要去保護重要的人吧。」
有點意外地看向祭司,紅髮的戰士笑了出來,「這是風之祭司看透人心所做出的結論嗎?」
「上次在神殿的時候我有去學過了啦,可是父親說我實在不是被教的料,自己去掌控說不定還比較快。」
想到當時嵐爾坎亞新任教皇嘆息的表情,桂理不自覺的有點傷心,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法杖緩緩道:「原本我還是搞不太清楚,但是看到妖精王以後我就有一點懂了……」
雖然表面上總是笑的如沐春風,內心卻是漆黑的、深不見底的黑洞,貪婪地想要吞噬掉所有般讓人畏懼。
可是,很悲傷。
明明是傳奇般的九大王者,不管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手才對,但那是抹滅了初遇時那個很容易氣急敗壞屢屢被他們搞到無言的妖精大哥所換來的。
為了重要的人,變成了眾人之上的王者,掛上面具般的笑容。
真正的願望卻無法達成。
「華嵐也是吧。」
抬起頭用清澈的藍色雙眼直視著戰士,桂理突然道:「有著很想要實現卻無法實現的願望。」
「……恩。」
踢著腳下的水前進,華嵐的聲音很輕,就像一不注意就會消失一樣,「其實我們都有機會實現那個願望的。」
只要向那個少年許願就可以實現了,但他們都沒有這樣做。
因為那最終一定會傷害到許多人,包括最重要的事物。
所以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實現的願望。
「唔?」
睜開眼就看到一頭藍髮的後腦勺,安浩思頓了下,確認自己是被石頭腦袋的護衛背著這件事不是夢,「我睡著了?」
「是暈倒了。」
走在旁邊的愛琳原本黝黑的臉更黑了,「陛下,您應該量力而為,不要老是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
「這的確是王者能力範圍之內的事啊。」
乾笑著,安浩思拍拍護衛的肩,「托雷亞,可以把我放下來了。」
「恕屬下拒絕,陛下。」
藍髮的護衛頭也不回,冷然地道:「與其讓您繼續走一走昏倒然後摔到水裡差點溺死,不如由屬下把您背到精靈族吧,反正丟臉也不差這次了。」
「如果繼續您堅持的話,那乾脆由屬下把您打昏吧。」皮膚黝黑的女護衛笑得燦爛,準備抽刀。
「……托雷亞、愛琳,你們真的生氣了?」
「『屬下絕對不敢生陛下的氣』。」
「……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無奈的笑出聲,安浩思沉默半晌,用只有它們三人才能聽到的細微聲音道:「小時候我們被訓練到快累死的時候,常常都是你們輪流背著我回去的……你們兩個,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麼會逞強。」
兩個護衛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抿緊唇不願對此話做出任何反應。
那是不該被回應的真實。
「我知道……你們到現在還是沒有原諒我。」
低聲的說著,妖精的王者掛著微笑,掩去所有真正的情緒,「很快就會結束了,你們到那時候就能復仇,我絕對不會掙扎。」
「不是的!」
愛琳猛地拉高聲音,「我們――嗚嗚嗚嗚嗚!」
「安靜。」
空出一隻手掐住同伴的嘴,托雷亞額冒青筋,放開手直起背讓他們的王在措手不及之下摔下去,而後若無其事的拍拍衣袖上根本沒有的灰塵,轉過身以俯視的角度面對半身都在水中的安浩思,「非常抱歉,陛下,屬下『手痠』所以恐怕沒辦法把您背到精靈族了,請您拜託愛琳背您或是自己移動尊貴的身軀。」
張大嘴好一會都忘了講話,直到兩名護衛都走遠了安浩思才在華嵐的拍肩下回過神。
「你覺得屬下跟王上應該會出現這種狀況嗎?」他用如在夢中語氣這樣問了。
睜大眼,讓夥伴先走的華嵐蹲下來與坐在水中的妖精王視線平齊,「偉大妖精王的問題我實在愛莫能助,不過你笑得挺開心的喔。」
「是這樣嗎?」
「恩。」
「……我應該不是被虐狂吧。」
摀住臉,妖精王努力壓抑大笑的失禮舉動肩膀不斷顫抖道:「都弄到這種地步了,還覺得其實挺幸福的。」
支著頰,華嵐看著走在前方的那些熟悉身影,微微揚起了嘴角。「其實當個被虐狂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