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約半天的路程,高掛的太陽都已經隱沒在大地之下,好不容易才在沿途只能看見點點小村莊燈光的廣大平原上看見目的地,即使是在夜晚點起的燈火也有如白晝的東大陸第二大都城蘇流。
駕著馬車的托雷亞與愛琳不知道跟都城的守衛說了什麼,像他們這樣可疑到極點的一行人就這樣順利進了城中,對於眾人疑問妖精王以人畜無害的笑容說了句「只是打了聲招呼」就當解釋,完全體現所謂的世界是處處都有特權這種東西存在的。
「桂理桂理,我們已經到大城鎮了,不要再睡了。」
「嗚、好痛痛痛痛痛痛痛!」
半途就累到睡著的桂理痛到差點哭出來,果然在硬梆梆的木板車棚裡睡覺根本不是人做的事,他都覺得身體都快散掉了,「等一下,我現在走不動,再等一下可以嗎?」
「桂理,我們要趕時間,所以沒辦法等到你復原喔。」
華嵐燦爛的笑著,非常慷慨的道:「但我們都是好夥伴嘛,這種小事當然義不容辭,那麼你希望是我幫忙還是小瑟幫忙?水靜的話已經有慧了所以有點難度,但若你堅持還是可以的。」
「桂理大哥哥那麼輕,水靜可以一手抱起來喔。」
一手就把魔法師抱在懷中的水靜很自豪,「就算把桂理大哥哥丟起來也可以,非常容易呢!」
桂理無言地扶著車棚的木柱,就算知道從戰士嘴中說出來的大多不是什麼好話,但在身體痛到像要散架的痛苦下還是妥協了,「……我選瑟黎亞。」
「交給你了小瑟,既然被指名了,那就把桂理豪邁的(公主)抱起來吧。」戰士慷慨激昂的握拳。
「你以為我沒聽到你小聲補充的那句嗎!」
怒歸怒,瑟黎亞還是上前把祭司以扛布袋的方式抓下車棚,至於被某人說成沒情調的這筆帳他發誓以後絕對會要回來的,現在還是正事比較重要。「那麼接下來該怎麼找去精靈族的路,你們應該知道吧?」
「方法之一,由精靈引路,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精靈族若知道我們竟將混血的繼承者帶回來肯定會想辦法阻止。」
讓護衛們將馬車寄託到關口,安浩思拉開悶熱的斗篷帽子望向眼前懸掛著紅色燈籠的人來人往大道,用手搧了搧風。「方法之二,就是借用一下道路了。」
「借道?」瑟黎亞挑起眉,「通往精靈族的道路除了他們允許,否則不可能那麼容易被找到吧。」
「我好歹也是王者啊,偶爾犯一點點小小的規抄捷徑也在允許範圍內嘛。」
妖精族的王者笑得璀璨,姆指與食指拉開到最大距離表是他所謂的「一點點」,偏頭看向自己的護衛們。「我應該沒有說錯吧。」
睇了自己的王一眼,即使什麼也沒有問還是都明白了的托雷亞垂下眼簾,「是的,道路確實還存在。」
「蘇流這座城就是建立在遠古時代妖精族與精靈族共有領地上的河流關口,原文名為『疏流』。」
愛琳叉著腰,黝黑皮膚襯出的金色眼睛在夜晚特別醒目,「是由妖精族信奉的已消逝神祇、沉默與前行的塔羅爾所管理。」
「塔羅爾的道路……我記得應該是這樣做吧。」
蹲下身,安浩思將手按在石磚鋪成的道路上,艷紅色的刺青剎那浮現在他裸露出的頸部與手背上,隨著他呢喃的妖精族語言如同血一般蔓延至地面,兩道雪白的細線以極快的速度往人潮擁擠的大街竄去,除了他們卻沒有任何人發覺世界頓時分裂成了兩邊。
白線以內沉靜有如幻想的水霧世界,以及白線之外喧鬧繁鬧的真實世界。
「有魚耶!」
水靜驚奇的看著兩條白線內的世界從地面湧起澄清流水,鱗片五彩繽紛的魚在漂浮著荷葉的水中悠游,想去抓但被慧給制止了,只能好奇地望著淹到自己小腿一半的流水僅僅存在白線之內,完全沒有影響到白線之外的奇異景像。
「桂理你別亂動!這樣我很難抓!」
「等一下!讓我下去看看這是什……哇啊!」
被祭司踹了好幾腳的瑟黎亞乾脆把人丟下去,摔進水中濺起水花的桂理睜大眼睛,手腳明明就有碰到水的觸感但衣服什麼的卻完全沒有濕掉,水中的那些魚也絕對不會試圖越過白線到外頭,他們就像走在一條半透明的魚缸內,外面的人潮看起來霧濛濛的,被剝奪了真實感。
「這是神的道路,也能說是大地的記憶。」
緩緩收回手的安浩思依然微笑著,站起來的瞬間突然整個人往後倒,被兩名護衛及時架住才沒落得跟魚共舞地落湯雞下場,他扶額苦笑了,異常的出汗量與蒼白臉色就像剛剛耗光了所有力氣,「總之,這也是王的一種能力之一,只是會很累……但這條道路是直通目的地的,不會受到『現在』的任何阻礙,是『過去』通往精靈族的道路。」
伸手觸碰上半透明的牆壁引起不明顯的波紋,難得看見這種不在自己知識範疇內事情的慧眨了眨眼,「這是屬於空間的術法?或是時間?」
「過去是重疊在現在之上的,但存在過去的事物不會被現在的人發覺的……我最多只能跟你說到這樣了,再過去就是王者才能知道的規則。」
需要人攙扶才能站穩的妖精王看著沒有任何人倒影的水面,眼神有點迷惘地露出一抹笑,「如果慧你成為精靈皇,就算不想知道也一定會知道的……」
對於妖精王的神情露出些許疑惑,慧眼角瞥見一直沉默不語的華嵐也低頭望著水面,臉上表情冷硬的像是人偶,沒有感情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平常總是閃爍狡黠的琥珀色眼珠就像鑲嵌著的寶石,空洞的倒映著水波。
「華嵐!」
「啊?」
猛然抬起頭,有點恍神的華嵐被水靜捏住臉,無奈的看向很明顯是授意者的慧,「葛麼嘞(怎麼了)?」
「給我振作點,笨蛋。」
「……慧,你明明就在鼓勵我,為什麼我覺得我只在你眼裡看到『不服者殺』四個字?」
聞言慧罕見的笑了,非常美麗,「既然你清楚就好。」
「……慧,每次看到你笑我都會覺得、果然男子氣概這種東西真的不是長相問題,內在才是重點啊。」華嵐只能如此感嘆。
「……為什麼我覺得你是在暗指我?」桂理額冒青筋。
「不要對號入座啊。」
對祭司這麼容易就上當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瑟黎亞補上尾刀,「雖然這一聽就知道是你了。」
「沒關係喔桂理大哥哥,就算沒有男子氣概小瑟大哥哥也絕對不會拋下你的,因為這是愛!」
試圖安慰祭司的水靜明顯是從某粉髮仲介人那學來的一席話頓時讓兩旁呈現高低溫落差,有兩個人的臉幾乎就黑了,另外兩人頓時撇過頭偷笑。
在旁看著一場大戰即將展開,妖精王的女護衛有點無言,「陛下,要阻止他們嗎?」
「嘛,這也沒什麼不好啊,等到精靈族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讓他們這樣了。」
安浩思望著吵吵鬧鬧的冒險隊一行人,眼神有點恍惚,「……如果我――」
「不要再說了,陛下!」
強硬打斷王者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藍髮的護衛垂下眼簾,立刻對於自己的踰越低頭表示歉意,「陛下、請您不要再說話了,好好休息吧。」
望著藍髮的護衛,妖精王彎起一抹笑,像是嘲笑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