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很亂,血液就像沸騰的熱水一樣在身體裡亂竄。
就連撥開落石的餘力都要沒有了。
「華嵐不是說過要你別太親近他、不然會很麻煩嗎?」
站在面前的紅髮少年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因為你有龍的血統,所以待在華嵐身邊只會加速那份本能的醒來而已,你只不過是人類用龍的血液與其他種族混合出來的偽造品,怎麼可能駕馭得了龍族的血脈?」
「……華嵐大哥哥不是壞人,水靜知道的。」
皺著眉,水靜忍受著身體幾乎要跟意識分離的痛楚,執著地抓住少年的手將他扛了起來,撥開落石往有空間的地方跑,「所以要把華嵐大哥哥跟你都帶出去,水靜答應過了!」
出乎意料沒什麼反抗就讓人扛著走的悠華垂下眼,淡淡的道:「……你要知道,若你有想殺了華嵐的舉動,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恩,水靜知道。」
被隨時擦傷額角流血的綠髮坐騎笑著,就算身體再痛、他還是記得最重要的事,「那就跟媽媽如果受傷、水靜就會很生氣一樣,因為對悠華大哥哥而言,華嵐大哥哥一定很重要啊。」
「……」
琥珀色雙眼的少年幾不可見地笑了下,按在綠髮坐騎背部的手下浮現絢爛繁複的魔法陣,用與紅髮戰士幾乎一模一樣的語氣笑道:「說實在,我並不討厭你……而且我也很想看看,你會選擇哪條路。」
「……咦?」
在魔法陣消失在背上的那一刻,水靜睜大眼,原本還能勉強壓制住龍血的理智瞬間被反壓制,巨大的力量爆發出來,撲向紅髮少年的咽喉。
「妳待在這裡,絕對不准亂跑。」
將白袍蓋在巫主頭上,暉坦嚴肅的道:「就算有人給妳糖果也不行,更別說誇妳是美女,那絕對是騙人的。」
「我、我知道了……不對!你為什麼罵我啦!」
逃出來以後被接連不斷巨響跟整座神殿晃動嚇到快哭出來的巫主這才回神,生氣的道:「你怎麼可以把桂理他們丟著就跑走,你、你這樣還能說自己是爸爸……」
「他是我的兒子,沒有那麼脆弱。」
皺著眉,暉坦隔著白袍巴了下擔心過頭的巫主,轉向一旁的海卡墨詩沉吟了會,「風之真族……應該可以派上用場,跟著我走。」
「敝人必須回去保護桂理大人……」
話還未說完喉頭就被法杖尖端抵住,海卡墨詩挑起眉,望著法杖持有者的大祭司長眼神銳利地不像個祭司,語氣冰冷的道:「若要打敗你才能使你服從,我保證你會在一分鐘以內落敗。」
「……你……」
從那細微的不對勁臉色察覺到了什麼,海卡墨詩沉默幾秒,而後露出溫和的微笑,「我知道了,但把巫主藏在這似乎不太安全,不如由敝人先將他帶出神殿外吧?」
「不行,現在反而是外圍最危險,留在越中心越好。」
將手腕處纏上布條做為加固,大祭司長舉起法杖在巫主頭上敲了一記,湛藍的風之保護印記浮現在巫主頭上,緊接著頭也不回的御風沖向中央大廣場,海卡墨詩向巫主點頭後也跟了上去。
「……您與桂理大人很像。」
追上那道身影時,半風形體的褐髮青年忍不住笑了出來,剛剛巫主被敲到以後錯愕卻又在看到大祭司長離去時流露出失落感的表情,他一點也沒漏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重要的事物……祈爾森的子孫都是如此嗎?」
「他出生的時候,我看他看了很久,最後確定桂理完全沒有像到我的地方,所以這絕對是你的錯覺。」
暉坦面容嚴肅,臉色卻逐漸蒼白。「你應該學習過戰鬥的方法,所以等等自己保命。」
「……可以請問一下,等等要做什麼事嗎?」
聞言,面無表情的大祭司長認真無比、絲毫不像開玩笑的道:「跟嵐爾坎亞女神幹架。」
「……」
被留在不知是神殿中央哪部分的樓梯下方隱密處,玉理緊張的將身體縮成一團,手上抓著從見面開始就一直用攻擊性言語打擊那個人的袍子,她深深的祈禱著,大家一定要沒事。
那個人也一定要沒事。
恍惚中腦袋突然冒出這句,少女巫主嚇得一跳,後腦勺整個撞到牆壁,痛得她抱頭淚眼汪汪,忍著不出聲好不容易才撐了過去。
「是不是……見過那個人啊?」
小聲的呢喃,抓著蓋在頭上長至腳邊的白袍,玉理疑惑的偏頭,又是一聲崩塌的巨響跟劇烈搖晃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往後跌去,但這次卻不一樣,聲音越來越近、就連搖晃都越來越近,直到她身前的地面迸裂出裂痕,而後整個爆裂開來,幸好飛石泥土與衝擊力被大祭司長的守護之風彈開她才沒被波及到。
在像是被某種巨大力量從地底打破的大洞中,一隻手攀上邊緣,渾身泥土跟傷痕的綠髮坐騎爬了上來,已經縮成一直線的獸瞳在映入玉理的剎那緊縮了下,手顫抖的將扛在肩上的紅髮戰士推向巫主,之後就像耗盡了所有意志力一樣趴伏在地,撐地的雙手壓出了蜘蛛裂痕,口中發出野獸般無意義的呼喊。
只要這樣的話就能減輕一點身體的痛跟體內燃燒的血,但也只有減輕一點點,腦中無數龍的嘶吼都在說著殺了那個弒龍者,就連好不容易才重新跟媽媽連接上的連繫都被拉扯到了極限,幾乎斷裂。
殺了他,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很容易的、真的很容易的――
「這裡有聲音!」
叫囂之後是雜亂無數的腳步聲,有人靠近了,非常多人。
巫主抱緊昏迷的華嵐退到角落,就連呼喊水靜的聲音都出不了口,她幾乎認不出來,眼前跟野獸沒兩樣的生物會是那總笑得一臉天真的綠髮坐騎。
「你們是那些入侵者?」
帶隊在地面防守的主教長皺起眉,身後的主教紛紛舉起武器,「地下神殿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們對神殿做了什麼!全都給我束手就縛!」
不可以。明明想這樣叫著,但喉嚨發出的卻只有嘶吼,水靜眼睜睜看著那些主教逐漸靠近,按在地面的手壓出了更巨大的裂痕,過熱的腦袋就要無法思考,全身劇烈顫抖。
不可以讓任何人傷害他身後的人。
用要將肉撕扯下來的力道張口重重咬上自己的手臂,好不容易在那片混亂中找到一點痛楚的清明,用顫抖的手撐起上身,他半跪著挺直了背,張開雙手擋在必須保護的兩個人身前,面對所有用法杖直指他的主教跟祭司。
如同滾燙熱水的血液在體內四處流竄,幾乎完全摧毀了他好不容易找回的一絲清明。
心跳聲被無限放大,彷彿要跳出胸膛。
只差一步,就可以從這個被束縛的姿態解放出來了,但往往在那時後鎖鍊般的束縛浮現在皮膚下,壓制著他即將解放的力量。
撕扯著那些並沒有強制性的虛空鎖鍊,他知道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了,因為束縛者本來就不是為了束縛他而設下這個鎖鍊的。
但是扯開了,那個銀髮的混血精靈就會受到傷害。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啊,所以不能傷害不是嗎?
可是、可是他卻想不起來為什麼重要了。
『你怎麼了?』
在線斷裂之前,聽到的清冷聲音就像冷水一樣澆在全身,遺忘的記憶同時衝出缺口。
被關在牢籠裡一次又一次用空洞眼神看著天花板的恨、體內被注入龍族血液時焚身的痛苦。
沒有辦法真正忘記,所以一直埋藏在心裡,在被惡咒束縛的時候、不停告訴自己總有一天要復仇,卻在時間的折磨中麻木了,連復仇都快要遺忘。
明明只要一瞬間,他就可以把那些人都除掉了。
就像現在,只要他想,就可以把眼前這些人都殺死了吧,因為他們早就因為龍威而動彈不得了。
很容易的,非常容易的。
「……不可以殺他們。」
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轉過身,剛剛還是昏迷的紅髮戰士撐著身體揮開巫主的攙扶,琥珀色的眼睛不如往常那樣充滿笑意、而是很悲傷的堅定,直直的看著他。「你不可以殺他們,水靜。」
龍族的血脈告訴他,這個人是殺死同族的兇手。
殺死他吧,這樣痛苦就可以暫時平息下來了。
伸手掐上紅髮戰士的脖子,在巫主的驚呼之下,他逐漸收緊雙手。
好痛。
明明被掐著的人不是他,他卻覺得好痛。
真的好痛。
尤其是被那雙琥珀色眼睛看著的時候,胸口越來越痛。
有人在哭著。
有些人在呼喊某個人的名字。
但是那個名字只是一個謊言而已,不是嗎?擁有那個名字的人經歷過的一切也都是假的啊。
「嗚……啊……」
張口發出不成語調的音節,但他連自己想說什麼也不知道。
「水靜,痛嗎?」
因為脖子上的手收緊而露出些許痛苦神色,紅髮少年卻笑了,摸上他額角的傷,「等等叫桂理幫你治療吧,現在的他一定沒問題的……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若跟我太親近的話有一天一定會變成被龍血吞噬的樣子,可是我卻連阻止悠華都做不到。」
要是可以一直維持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好。
有液體從眼眶流下,他發出嗚啊的單音節,殺死眼前這個人跟住手的意識在腦中爭鬥。
他想要殺了他,水靜哭著大吼住手。
住手!
殺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重重的將手上的紅髮戰士推了出去,後者以巨大力道撞在牆上而後緩緩沿著牆面滑落,就那樣低垂著頭不動了,微張的口不斷流出鮮血。
就像記憶裡,這個人的顏色一樣,殷紅的刺眼。
「華嵐!」
巫主尖銳的哭喊,也很痛很痛的樣子。
他也好痛,那,會有人因為他痛而哭嗎?
「……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錯愕的發出疑問,他緩緩轉向聲音的來源,才發現不知何時記憶裡銀色的金色的黑色的顏色全都到來了,站在走廊的那一邊,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好痛,好痛喔。
不要那樣看我,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你們都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而已,因為他殺了我的同族,我殺了他是天經地義。
我沒有錯。
視線被完全模糊,所有人就真的糊成了記憶中最初的顏色。
「嗚……我……嗄……」
艱難的發出聲音,他看見了光,就是最初劃破黑闇的光。
『慧一直都在那裡,你是要到哪再去找一個媽媽啦?』
『啊?那個不是我的寶貝啦,應該說是一種制約跟封印,反正封印已經失效的差不多,我又無法用它了,所以送給你吧。』
『你想像壞蛋將我們跟媽媽都變不見了,那你會有什麼感覺?』
『――水靜, 你就叫水靜,希望你如同水般沉靜,不要像其他傢伙老給我添麻煩。』
「我,想……咿、要……」
他終於想起怎麼笑,伸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銳的指甲對準動脈。
――水靜最喜歡大哥哥們跟媽媽了。
就連從眼眶裡流出來的液體,都想起來那是叫做『淚水』。
「我、想要、保護你、們。」
☆謎之音★
總之,先更了再說XD這章就是序章的地方喔XD
水靜這章我自己寫的都很心痛啊啊啊啊QAQ尤其是華嵐摸上水靜的傷時....................(掩面
悠華簡直是壞人...........至於為什麼悠華沒在華嵐被掐時跑出來,下章會說明原因XD
留言星期六會找時間回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