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White謎夜幻晝

他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世界是一片鮮紅，夜空被火焰染的像是能滴出血般。

僅僅那一刻，充斥腦中的混亂記憶與情感就讓他明白了，他是這個世界的異類。

別人花費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時間才能達到的境界，對他而言卻只是呼吸之間就能做到的，不論知識或是力量，他都超越了所謂「正常」的界線。

所以他可以輕易扯開焚燒城鎮的惡魔身軀，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些傷患哪些能夠繼續存活哪些直接殺死也無所謂。

身體憑著本能而動殺死那些人，他毫無知覺，即使那些得救的人們將他侍奉為神靈，混亂的情感也讓他的心無法產生任何波瀾。

只有望著天空的時候，才會在那些幾乎要將意識吞噬的痛楚與記憶裡找到屬於他自己、而不是屬於那個人的一點空間。

他知道，他只是那個人承受不了痛苦而破碎的靈魂一部分所組成的仿冒品，不可能成為真正的人類。

永遠，都只是個怪物。

即使如此，他還是——

「站住，這裡已經禁止進入了！」

看守冰封庭園的主教舉起法杖，警戒著從正面微笑走來的紅髮少年，「你不是神殿的人，入侵者！」

「恩，我是入侵者。」

華嵐輕笑，將腰間的黑色軍刀拔出，宛如黑夜碎片的刀刃閃爍著冷冽，「可是我的夥伴在這裡，請讓開好嗎？」

主教不發一語，所有警戒的人手頓時聚集起來，一前一後將冰封著的迴廊堵死，不讓紅髮的少年有逃走的機會。

看著一切的華嵐依舊彎著嘴角，沒有阻止也沒有逃走，只是睜著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倒映著所有人的身影。

「你們好像搞錯一件事了耶。」

在一觸即發的狀況下嗤笑出聲，他偏過頭笑得像個普通的少年，抓著刀的手沒有施力而讓刀尖垂至地面，緩緩閉上眼。

在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像是被凍結了，伴隨著少年逐漸睜開的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以及漠然的表情而重新啟動。

周圍所有人在看見少年緩慢舉起刀的那瞬間，感受到自己的聲音不停的在耳邊叫著快逃，某種烙印在生物靈魂上最深刻的本能被空氣中無言的殺意喚醒。

「我並不是在請求你們，而是命令。」

那是，懼死的本能。

漠然的看著所有宛如初生嬰兒般脆弱的主教們，華嵐垂下眼簾，清晰的感受到那些注視他的視線是有多麼恐懼而害怕。

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用這種怪物的力量保護他僅存的那些事物。

因為這是五百年來，他找到自己之所以如此苟延殘喘存活下來的唯一答案。

寂靜，被輕輕的腳步聲打斷了。

坐在高台上的華服少年仰頭接受投射而下的光芒，緊閉著眼，嘴角彎起微小的弧度，他緩緩偏過頭，沒有看見任何事物的雙眼卻準確對著來者伸出手。「歡迎來到時間之城。」

站在光線之外的來者沉默半晌，用艱難的語氣道：「為什麼……這裡明明就已經……」

「這有什麼關係嗎？」

似乎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在愕然什麼，華服少年笑了起來，「這裡可是無數時間混雜的洪流聚集處啊，不論是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可能都能在這裡發生，你不也是知道這點才走入這裡的嗎？」

握緊拳頭，來者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麼也不能說，不論是對誰都一樣，都不能說，忍不住苦笑。「仔細想像，現在這個時間點正在發生的事或許就是一切轉折處吧」。

沒有人知道在這之後，會發生的事。

「……你並沒有說錯。」

手指在虛空中勾勒出宛如流星的弧線，時間的真主緩緩站起身，頭頂投射而下的光芒瞬間被黑暗吞沒，整座高台化為無數星辰，以他為中心環繞星痕之光。

而最為黯淡卻無法忽視的五顆星芒，就像美麗的寶石閃耀著炙熱白光。

「這裡，是時間的轉捩點。」

來者仰望著那五顆星，那份熱度幾乎將整個視力奪去。

但他一直睜著眼，不願漏看一剎那，縱使眼角發熱。

被磨損的記憶裡，好像又聽見了過去的聲音，還有許許多多人的笑容。

「其實我――」

他終究漏聽了，在激動中被吞沒的那個聲音，到底是誰的。

捉緊在他胸前映著星光、宛如真正星星的墜子，彷彿要捉住那早已從他手中失去的那些事物。

「我允許你與我一同看著這時間的轉捩點。」

揮手讓來者與自己一同坐於高台上，仰望著那五顆璀燦星辰，時間的真主輕笑，「訪客啊，在你來自的時間裡，是否懂得什麼了嘛？」

來者坐在高台上與時之真主一同仰望時間的星痕，露出的笑容燦爛、卻佈滿滄桑的時間痕跡，映著那五顆星芒，卻像在哭。

「我懂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要懂。」

時之真主垂下眼，嘴角灣起了然的弧度。「你也，很辛苦呢。」

「是啊，很辛苦……但我還是覺得，後悔，但值得。」

――活下去吧。

有誰笑著這樣在耳邊說著，而他已經想不起來那是誰的笑容。

☆謎之音★

 這章我想了很久很久(而且大學功課有點多)，所以這麼晚才放上來真的很抱歉。

該怎麼說勒，我一直覺得不及格的結局就是那樣，所以就應該那樣寫，但當我看到某個很短很短的手書影片以後，我突然就哭了。

同樣的命運，我給了在這個故事裡活過的人們，真的很糟糕。

可是讓我哭出來的，卻是短片最後面、那些笑容。

我當天立刻打了一篇不及格的短篇，是關於結局之前的一個小小的故事，不過五千多字，打完我卻覺得空蕩蕩的，不知道該有什麼感覺，就丟給了盜賊與祭司看。

他們哭了，祭司甚至在開頭幾句話那裡就哭了。

或許我真的很糟糕吧，但是我恐怕還是不會更改結局。

就算很痛很痛，那也是屬於他們活過的故事。

因為他們都是笨蛋，所以才讓我怎麼也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