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黎亞猛地驚醒,而後反射性的跳起來從袖中滑出匕首採警戒狀態,驚疑不定的觀察四周樹林,昏迷前最後的景像跳出腦海──
在祭司殿裡的庭院林木上看見了滅界真神的本神印記,然後就感覺到整座神殿震動了下,雖然很輕微還是相當奇怪,緊接著就是冰冷的旋風撲天蓋地而來,他下意識往後退去,卻不得不擔心自己跑掉的祭司安危,一時不察就被雪海追上,最後就突然沒有記憶了。
『是我救了你。』
低沉的聲音從草叢裡傳出,『因為你正好逃到神殿的邊緣,我才能勉強靠近。』
「這個聲音……」
瑟黎亞遲疑幾秒,確認了這裡是神殿外的野樹林,之前遇到的怪事記憶浮上眼前,答案顯而易見,「那隻叫我帶你進嵐爾坎亞的怪狼?」
『放肆!』
發出野獸的低吼,ㄧ匹銀色的巨狼從叢中ㄧ躍而出,對冥族盜賊露出威嚇的利齒,『區區冥族也敢對我如此無理,真是不知死活。』
突然被鄙視了,瑟黎亞沒好氣的回嘴,「你不也只是區區ㄧ隻狼嗎?」
冷哼了聲,銀色巨狼突然俯下身,皮毛豎起有如發怒前兆,但牠卻在下一刻猛地站起身,銀色長髮順著站起的人類身軀滑下肩頭,倒豎的野獸瞳孔盯著冥族盜賊,除了那不知為何沒有隱藏起來的狼耳與狼尾之外幾乎就像個人類,他環著手道:「我可不是普通的狼,無知小輩。」
「……就算我是無知小輩好了,你這個沒穿衣服還那麼理直氣壯罵人的暴露狂一點教訓我的資格都沒有。」
拍掉身上的草屑,瑟黎亞決定不跟這個神經病暴露狂繼續糾纏,「慧出事了、桂理也不知道跑哪去,我要回神殿去找人了,謝謝你的救助,再見……靠!你變態啊!我的長袍為什麼每個人想拿就拿啊!」
上次拍賣會被莉薇安扯壞、然後又在「被奪走的大地」被變大的慧搶去、現在又被暴露狂搶走,難不成這件長袍上是寫著想扯壞還是想穿者自取嗎?
「我可不是介意你的話,只是勉為其難配合你們這些種族的觀點罷了。」
ㄧ把扯下盜賊的大紅長袍自己穿上,顯然很介意被當暴露狂的狼青年皺起眉,「順帶一提,你們綁在這裡的幾個人類我放走了。」
「你放走了?喂喂,要是他們回去通報有人搶走他們衣服闖入神殿的事怎麼辦啊!你想害死我們啊!」
「你不願意幫我,我自然要找別人幫忙,但他們不符合帶我進去的資格,所以我洗掉他們記憶,他們什麼都不會記得的。」
狼青年伸出手,非常理直氣壯,「我幫了你,所以你要幫我,帶我進入嵐爾坎亞,我要找人。」
瑟黎亞挑起眉,「找誰?」
「……一個孔武有力喜歡玩弄對手而且強到根本不是人的女人。」
「……」除了大主司教之外,真的想不到另一個符合條件的女人了,就算有,也是在遙遠的西大陸風鈴草旅店跟冒險者聯盟西分會裡。
看了若不答應大概也不會放自己走的狼青年一眼,瑟黎亞嘆了口氣,望向大概有四分之一被凍結住的風之神殿,現在分秒必爭,所有夥伴都下落不明,沒有時間繼續為這種無聊事耗下去了。
更何況,桂理現在是一個人待在那裡頭。
想起那個神殿亂七八糟的情況,抓抓頭,他嘖了聲,「我知道了,那我該怎麼做才能帶你進去?」
「你不用做什麼。」
突然抓起盜賊的手,狼青年看著那手背上浮出的印記,露出反胃的表情,還是忍住了,「你並不完全屬於任何一方,那就滿足破除結界的條件了。」
「啊?」
「你的存在是違反規則的,本質還偏向滅界,所以創世的法則對你無效。」
野獸的瞳孔閃過銳利光芒,狼青年咧出利牙,鼻頭皺出怒紋,「如此,就足夠了。」
『水靜。』
冷靜的聲音在耳邊說著,溫度偏低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快醒來,你是想跟我一起睡嗎?』
「媽媽!水靜感覺不到你!」
水靜一秒大喊,然後被一塊冰塊硬生砸中額頭往後直直倒下去,痛到眼淚都飆出來了,摀著頭嗚咽的爬起來,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並不是銀髮的混血精靈,而是黑髮藍眼的少女巫主。
一直緊緊將他跟媽媽連結在一起的線快要消失了。
「媽媽……」
「咦?咦咦?」
突然被叫媽媽的玉理很錯愕,雖然她好像有個小孩但也沒這麼大啊。但眼見水靜的眼淚越來越多,她一邊慌亂地安慰哭不停的綠髮青年一邊搬救兵,「華、華嵐,快進來!」
「啊?怎麼了?」
倉庫被緊閉的門下一秒立刻被人推開來,有著如火焰般紅髮的戰士探頭進來,一臉疑惑在眼中映入綠髮坐騎的那刻被愕然取代。
水靜也在眼中映入紅髮戰士的那一刻愣住了,湧上心頭短暫的安心感一下就被另一股強烈情感所蓋過,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只餘一個憤怒的聲音不斷重複嘶吼著――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直到巫主的驚叫刺入耳膜,他才猛地清醒過來,而他的手正放在紅髮戰士頸上,只要稍加用力就能除去這個礙眼的存在了。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
琥珀色的雙眼沒有任何波瀾,華嵐望著一臉茫然卻沒有移開手的水靜,身後的手豎起食指悄悄對巫主搖了搖阻止她介入,臉上若無其事的揚起燦爛笑容,「水靜,你醒啦?」
「華嵐……大哥哥。」
隨著吐出口的呼喚緩緩鬆開手,水靜看著自己的雙手,完全無法理解,「剛剛,水靜變得好奇怪,身體自己動了。」
偏過頭,華嵐笑嘻嘻的,像是剛剛只不過是被開了一個小玩笑,「說到這個,我不是給你我的拳套了嗎?說不定是裡面的那個武器之靈在控制你吧,你要說說她才行喔。」
「可是、可是水靜很久沒有叫過緋色了。」
這才想起裡拳套裡的確寄宿著一位武器之靈少女,從契約成立以來因為發生太多事就沒什麼呼喚過她的水靜很疑惑,他應該要相信紅髮戰士的話才對,但心底隱隱約約的卻覺得不是這樣的。
是他自己,想要殺了他。
從見到紅髮戰士的那一刻,他的心底湧起了某種東西,塞在胸口,很痛很痛,幾乎就要爆發出來的時候,和媽媽那一絲即將斷裂的連繫就會突然出現,把那些東西壓下去。
但是媽媽的存在就要消失了,那些東西一直叫著,要衝出身體,把看到的東西都消除掉。
好可怕。
不自覺抓緊華嵐的手臂,水靜努力止住身體的顫抖,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弱地響徹在那些怒吼之後。
「華嵐大哥哥馬上去救媽媽,好不好?」
原本被制止介入的巫主聞言不禁要張口制止,雖然她在巫者一族中並不擅長戰鬥或陰謀這類事,但在這種四面都有可能是敵人的情況下獨身去營救慧絕對是很危險的事,這樣的基本認知連她都明白,華嵐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但華嵐卻只是笑了笑,隨手將腰間的雪白短劍取下放到水靜手中,像是對待受驚的小孩般輕聲道:「好,我現在就去救慧,你跟巫主乖乖躲在這裡、好好保護自己。」
「華、華嵐?」玉理睜大眼,有點不敢置信,「現在外面太危險了,你一個人……」
轉了轉琥珀色的眼珠,華嵐看了眼縮到牆腳發抖的水靜,將巫主拉出儲藏室,到外頭因荒廢所以在神殿裡也沒什麼人跡的雜物堆積走廊,才緩聲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而且現在我要是繼續待在水靜身邊反而更危險,去救慧也不是能擱下的事,你跟水靜等小瑟來找,千萬不要亂跑。」
「但是你……嗚啊!」
突然被脫下來的白袍砸中,玉理驚愕的看著褪去偽裝衣物顯出底下原本戰士服飾的華嵐,腦袋完全無法反應過來。
「已經沒有必要偽裝了,因為我現在很不開心。」
原本總是帶著笑意和溫暖的聲音變得森冷,紅髮的戰士偏過頭,彎著嘴角,將一向背在身後的黑色軍刀改配到腰間,拍拍比自己矮了個頭的少女巫主的頭,踏著輕鬆的腳步往祭司殿庭園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而呆立在原地的玉理在聽不見腳步聲以後,整個人瞬間癱軟下來,坐在地面抱著自己的雙臂不斷發抖,牙關無法停止地打顫,臉色蒼白的縮緊身體。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樣溫柔的琥珀色眼睛,也能擁有那樣的殺意,那還不是針對她,卻也足以讓她感到被連靈魂也會被千刀萬剮的恐懼了。
人類不可能會有那種眼神。
那就像過去只是被眷養在籠中一般,而如今卻掙脫了所有束縛、準備張牙舞爪撕裂一切的――
怪物。
☆謎之音★
惹火了華嵐,嵐爾坎亞糟糕了XDDD